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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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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藥

王氏簡直要給謝杏婉氣笑了,冷哼一聲:“你掩耳盜鈴,就當其他人都是聾子瞎子不成?”

“我換了男裝的。”謝杏婉輕聲說完,偷偷瞄了王氏一眼,見王氏唇角掛著一絲冷笑,顫了顫。她已經用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保住了謝三姑娘的名聲,還給謝明澤報了仇,其實只要家裏人不說,誰能知道幹這事的是她,而不是謝明澤?

王氏不說話,謝杏婉直覺王氏在等著她的下文,她把心一橫,索性說開來:“我知道我做這件事,免不得會惹娘生氣,可那賀賢太過分了,她千萬個不該,不該冒犯三弟。娘也知道三弟的性子,從來都是明理懂事的。他最會審時度勢,知道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要不是被賀賢逼得忍無可忍了,他根本不會明知打不過賀賢,仍然對賀賢出手。賀賢欺負三弟,就是欺負我謝家無人,實在是太過分了,三弟教訓不了他,我這個做姐姐的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三弟被人欺負還置之不理?如果真是這樣,我就愧對三弟的這聲三姐姐了。”

謝杏婉越說,胸中越發激蕩,如果說王氏來之前,她還在擔心王氏會怎麽處罰她,到了現在,她已經無所畏懼。要是因為害怕挨打受罵,就不做今天這件事,她肯定會後悔的。她和謝明澤一起長大,對謝明澤的性子再了解不過了。謝明澤人很聰明,很多事情她想了許久也琢磨不透的,謝明澤一點即透。因為腦子轉得快,在平常的生活中,謝明澤習慣了用他的聰明來手段解決問題,久而久之就有那麽些自負。今天的事,對謝明澤是一個巨大的打擊,賀賢的手段粗暴,謝明澤扛不住,言語擊中了謝明澤內心中最厭惡的地方,這都是謝明澤所不能忍受的。以她對謝明澤的了解,受了賀賢的欺辱,謝明澤咽不下這口悶氣,很有可能會成日琢磨著怎麽報覆。與其讓他終日悶悶不快,琢磨著怎麽出這一口氣,還不如她替謝明澤有仇報仇。

賀賢不是羞辱謝明澤,說他不是男兒,還要扒他的褲子,驗證他是不是真正的男兒嗎?她就以牙還牙,把賀賢的褲子扒了,讓他感受一把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強行扒掉褲子,光屁股的感覺是什麽樣的。只可惜,當時的時間太緊了,她不得不將賀賢打暈了,之後賀賢被她吊在樹上,扒掉褲子的事,他一點都不知道。

謝杏婉不知悔改,叫王氏見了氣不打一出來。她拿起一旁的戒尺,狠狠打在了謝杏婉的後背上。幾戒尺下來,跪得筆直的謝杏婉腰背都彎了。

“你現在還覺得你沒有錯是吧。你以為你換了一身衣服,做的這些事別人就想不到你身上來?你就沒想過,你做這件事的時候被人撞見了,會壞了謝家的名聲?澤哥兒是什麽性子,你是什麽性子,有心人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養出來的姑娘是個沒臉沒皮的,大庭廣眾之下把一個男兒的褲子扒了,你叫我和你爹今後要怎麽做人。今日是僥幸沒讓人撞見你做的這等醜事,可賀賢要在謝家出事,謝家就逃不了幹系。你長這麽大,白吃這麽些年的飯,就知道長個子不長腦子,只知道快意恩仇。你是一時痛快了,留下的爛攤子要怎麽收拾啊,孽障!我從前只當你小,性子頑劣難訓,如今看來,你卻是教不好的混賬東西。與其將來讓別人嘲笑謝家教出沒羞沒躁的姑娘,還不如我現在就將你打死了,免得壞了謝家的名聲。”

王氏氣狠了,對準謝杏婉的後背又是幾下。謝杏婉雖然淘氣,也常常挨打,但從前哪一次王氏都不曾像這回這般對她下狠手。幾戒尺揮下,謝杏婉後背火辣辣地疼。王氏罵她打她,她咬緊了牙關不吭聲。王氏見她死犟著不肯開口認錯,越發氣了。戒尺揮下時,力氣更大了。

“太太,三姑娘也是一時糊塗,才犯下錯事的,打不得呀。”裘媽媽一把攔住王氏的手,讓那戒尺停在了謝杏婉的後背上方。

“裘媽媽,你別攔著我。你看看這個孽障,她可有一絲知錯的樣子。她但凡知道些禮義廉恥,就不會幹出今天這種沒羞沒躁的事情來。我今天非得打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東西不可。”王氏越說越氣,她自小知書識禮,說話做事從不肯授人以柄,生下幾個孩子後,她行事更穩妥了,從他們落地那一刻起,她就仔細教養著,唯恐她的孩子因為不識禮數,被人指點笑話。也不知她是不是前世不修,竟生了謝杏婉這麽個不聽教誨的東西,這些年來惹她生了多少氣,她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到現在她反倒變本加厲了。

王氏揮動著手上的戒尺,就要揚下,卻在裘媽媽的手裏動彈不得。

“太太難不成真的要將三姑娘打死了才作罷?”裘媽媽的臉上是出奇地平靜,王氏驟然對上了裘媽媽那雙一向波瀾不驚的眼睛,那裏面閃過一絲痛色,王氏猛地一顫。裘媽媽的孩子也是因為在外胡作非為,被她狠狠打了一頓後,一病不起,才沒了的。

裘媽媽問她,是不是真的要將謝杏婉打死了才肯罷休。她真的要打死謝杏婉嗎?怎麽可能!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她對謝杏婉是恨鐵不成鋼,是愛之深責之切,無論是哪一種,她都不可能真的將謝杏婉打死呀!

王氏低頭看向謝杏婉,只見她一張臉慘白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因為一直被牙齒咬住,有鮮血溢出,她腰背微微弓起,雙手緊握成拳,似是在忍受巨大的疼痛。盡管如此,她那雙明亮的眼睛裏依然滿是倔強。王氏看向謝杏婉的後背,拿戒尺的手一抖,差點將手中的戒尺掉了下來。她剛才有多氣,手下的力道就有多重。隔著幾件秋衣,她無法清楚地看到謝杏婉的傷勢如何,但是從謝杏婉被她打得彎下了腰背,可見傷得不輕。王氏的心倏地一疼,一陣難過的情緒湧上喉頭,她轉過臉去,不再看謝杏婉,長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適。

“裘媽媽,你在這兒看著這個孽障,她不認錯前,哪裏都不準去。回頭等我將她做的事告訴她老子,讓她老子來訓她。”交代了裘媽媽,王氏轉身離開定坤齋。

留下裘媽媽,等於將謝家最好的藥和最好的跌打損傷師傅留下來。

王氏一走,裘媽媽給翠環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將謝杏婉攙扶起來。謝杏婉傷到了背,坐著和躺著都不成,唯有趴在床上。

王氏過來前,裘媽媽就遣人去她房裏取了最好的金創藥過來。今日謝杏婉少不得挨一頓打,她是知道的。王氏等她將賀賢送回去以後才來收拾謝杏婉,也是擔心自己氣狠了,收不住,讓她攔著。她要早早攔下了王氏,不讓王氏打謝杏婉一頓,王氏無法出了這口氣,不行。讓王氏一直打下去,把謝杏婉打成重傷,那也不能。所以,她才在謝杏婉挨了幾下後,才出手攔住王氏。

今天這事,謝杏婉是有錯,不過最惹人討厭的還是賀賢那混賬小子。她將人送回去時,特意在賀老爺賀太太面前替賀賢“美言”。想必賀賢現在討了不止一頓好打。

“三姑娘傷在後背上,不能躺著,翠環,你先替三姑娘將衣裳褪了,再扶三姑娘到床上趴著,方便上藥。”

謝杏婉沒有吭聲,她知道要挨打,可沒想過王氏會下這種狠手。這大約是每個累教不改的慣犯犯事前和犯事後都要經歷的一番心裏落差。

見謝杏婉低著頭不說話,裘媽媽一邊替謝杏婉上藥,一邊輕聲和她說話。

“三姑娘可是覺得今天太太下手重了些?恨不得要將你打死了才是?”

謝杏婉聞言,抿著嘴唇不說話,默認了裘媽媽的話。

“三姑娘是太太的親生女兒,有哪個做母親的會舍得打死自己的孩子,不過是氣得狠了,動靜大了些。三姑娘想要替三少爺出一口氣的想法是好的,若換個法子給三少爺出氣,想必太太今天也不會那麽生氣。這世道對女子的要求比男子多,女子行錯一步,一生可就毀了。”裘媽媽嘆了一口氣。

“三姑娘可知,太太為何一定要等到我從賀家回來後才來定坤齋麽?”裘媽媽圓圓臉上浮現一絲笑容,謝杏婉看不到,卻能感受到裘媽媽傳遞出來的善意。

“太太是怕自己氣得太厲害了,控制不住自己,傷了姑娘。有我在,至少能攔得住她。”

謝杏婉不憤了,重重地哼了一聲。

“明明是她要我護著三弟的。”

“想要護一個人,必須先學會護住自己。三姑娘是替三少爺報仇了,卻把自己搭進去了,甚至差一點把整個謝家的名聲都搭進去了,您覺得值得嗎?”

謝杏婉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裘媽媽,欲言又止,最後悶聲催促了一句:藥上好了嗎?

“好了,三姑娘好好休息,有什麽事讓翠環叫我。”裘媽媽點到為止,謝杏婉趴在床上,看著前方的幔帳,不知在想什麽。

入夜後,屋外忽然傳來說話聲。謝杏婉耳朵靈,喊了一聲翠環。不一會兒,謝明澤推門而入。

“三弟,你怎麽來了?”

謝杏婉趴在床上,看著謝明澤那張悶悶不樂的臉,知道他還沒有從白天的事情中緩過來。

“誰讓你替我報仇的?我的仇我要自己報。以後不要多管閑事,聽到了嗎?”謝明澤將一個天青色的小瓷瓶放下,轉身就走。

謝杏婉看著他走到門口,突然停下來,回頭看了她一眼。要不是謝杏婉耳聰目明,差點就漏了謝明澤從嘴裏擠出來的兩個字“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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